【裤袜玎】永恒的幸福 1
“卡洛琳，”在第十一次尝试把倒灌进发动机的泥水排出无果后，凯文·德布劳内抹了一把脸，满是雨水，对自己的女友说道，“我们还是回去吧。”
靠着后车厢门卡洛琳没有回应他，她伸出一只手，从车内下来，雨水很快就打湿了她的衣服。
“卡洛琳，回到车里去。”凯文说着，把扳手随手放在车架上。
卡洛琳没有照做，而是往前——一片树林里走了进去。
“卡洛——”凯文刚要追上去，被身后的一声响动拉住，他回过头，原来是扳手，掉落在地上。
这块地很快会被淹没，到时候在漆黑的夜色中找个小工具更是难上加难。
这么想着，凯文先去捡了扳手，豆子般大小的雨水砸在他的手背上，他把亮银色的扳手放在了后备箱里，然后顺着卡洛琳的方向跟着走进树林。
这是德布劳内来到这里最后的记忆。
“然后呢？”德布劳内问，他此时很是虚弱，大雨和高处跌落的伤势让他断了右胳膊和几根肋骨。
“然后萨卡洛在河边发现了那个女孩。”面前说话的男人虽然仅仅只是坐在床边，但是依然可以看出个子相当高挑，但他黑色的头发又不像是北欧那边的人，他穿着件宽大得像红衣主教一样的白色袍子，用勺子舀起碗里的东西递了过去。
“卡洛琳。”德布劳内说道。
“萨卡洛在河边发现了卡洛琳。”男人耐心地重复了一遍。
“我也是你们在那里发现的？”德布劳内张开嘴，木勺贴着他的嘴唇，温暖甘甜的谷物汁水顺着唇齿滑入食道。
“不，”男人摇了摇头，“他们只发现了她。”
德布劳内疑惑地看向他的脸。
男人垂下眼睫，黑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层若有若无的阴影，“你是被我一个人发现的。”
“······我到那里时，你仰面倒在石头上，一动不能动。”
“于是我把你扶起来，带到了村子里。”
虽然蒂博，也就是声称自己救了德布劳内的男人再三强调他现在需要卧床休息，但是伤势稍微好一些后，凯文就不顾劝阻地出了屋子，一来他并不相信这个叫蒂博的男人，且不说自己伤处都是在前胸，为何被发现时会是“仰面”倒下，二来他急着找到自己的女友，确认她一切安好。
在确认自己阻拦没有效果后，蒂博叹了口气，让他换上一件同样的白袍后出了门，当木质门板被推开后，德布劳内愣住了。
和他想象的阴郁，冷漠的小村不同，这里的人亲切，自然，房屋错落有致，如同风琴一般渐次向外延伸，群山环抱，风景秀丽，甚至连阳光都远胜他学生时代在亚平宁半岛时所见的那些。
“嗨，凯文。”一个年轻的男人提着一篮浆果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，身上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白袍，打了个招呼。
德布劳内并不记得自己向别人做过自我介绍，想来应该是在他在屋内休息的那段期间，蒂博就已经为他代劳了这件事。
“卡洛琳在哪？”德布劳内立刻问道。
男人愣了一下，看向他的身后。
德布劳内回过头，是蒂博，他走过来。
“这是夏尔，”蒂博介绍完，然后说道，“她现在应该在河边，这个时候，我可以带你过去。”
他跟在蒂博的后面，穿过风琴一般的村落，没过多久，就见到蒂博所说的那条河。
河水蜿蜒绵长，仿佛像一条柔软的纱幔，轻轻地抚过河床，德布劳内远远就看到两个身影在河边，他连忙加快脚步，随着距离的缩短，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晰，然而他的脸却忽然涨红。
“卡洛琳！”他加快速度跑了过去。
当他快到溪流边时，金发女孩回过头来，平静地看着他，“凯文。”
“你刚刚在干嘛？”德布劳内问。
“我在跟我的朋友聊天。”卡洛琳说，“这位是萨卡洛。”
德布劳内警觉地看了那男人一眼，他并不相信卡洛琳的鬼话，他刚刚亲眼看见，在他跑过来之前，卡洛琳正和这个男人抱在一起。
“你好。”萨卡洛微笑地对他歪了歪头。
德布劳内忍住怒火，用最后一点风度克制住自己，“你好，请问能让我和她私下交流一下吗？”
萨卡洛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卡洛琳。
“去吧。”卡洛琳平静的看着他说道。
萨卡洛又看向一直跟在德布劳内身后的蒂博，看到对方也点了点头后，便向村子里走去。
蒂博识趣地往河流上游走去，留下一条宽阔的河床，给这对远道而来的情侣说些私密话。
“你还好吗？”德布劳内说。
“当然很好，就跟你看到的一样好，”卡洛琳摊开手，“倒是你，凯文，你看起来不太好。”
“我没有事。”德布劳内说，“既然你也没事的话，那更好，我们动身离开吧。”
“这么急？”卡洛琳诧异地问。
“我们本来就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，不是吗？”
“你是对的。”卡洛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。
德布劳内刚想松口气，但紧接着——
“但我还想在这里呆几天。”说完这句话，卡洛琳竟然撇下他径直走开了。
德布劳内感觉胸口一闷，还没好全的肋骨又钝痛起来，忍不住一连串的咳嗽。
本就没走远的蒂博赶过来把他半劝半拉回了屋子里。
因为牵动了伤口导致伤势加重，德布劳内又在床上躺了两天。
此后德布劳内再提出要出去，蒂博都会以这件事为借口，拒绝他的要求，德布劳内没办法，只得等伤好后再做进一步打算。
不过好在蒂博虽然禁止他出门，但并不约束别人进来，甚至为了避免他无聊，经常会找一些少年和少女来陪他说话，那些孩子们大多十六七岁，无论男女都披散着一头美丽的头发，他们如同小鸟一般叽叽喳喳聚在一起说话，经常叫他分不清性别。连日来的相处，德布劳内确实发现，这里的村民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闭塞愚昧，甚至于······他们可以称得上是他所见过最友善温和的人群，他们中似乎没有领导者，所有人都穿一样的白袍，他在房子里也从未听见过机器运转的声音，更没看过钟表，这里似乎只有简单的农业，手工业，仿佛停留在石器时代晚期······但他仍然不敢怠慢，卡洛琳那天的异常让他警惕。
似乎确认过德布劳内的伤势好全后，蒂博终于放他从屋子里出来。
“我们为你举办了一个仪式。”蒂博自然地拉着他的手说。
“什么仪式？”德布劳内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。
蒂博微笑了一下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，“你来就知道了。”
带着满肚子的疑惑，德布劳内跟着他走到一块像广场的空地上，蒂博停住脚步。
“怎么了？”看着忽然转过身的蒂博，德布劳内心中涌起不详的预告，这时，他发现四面八方，那如同风琴般的屋子后，走出了很多很多身穿白袍的人，他们脸上浮现着和蒂博脸上一样的微笑，朝他走过来。
德布劳内心里一紧，忍不住后悔，他今天出来的时候忘记带他这两天在床上磨好的木锥。
如今赤手空拳，他只能拱起肩膀，压下眉毛，冷声质问道，“你们想怎么样。”
“凯文。”蒂博第一个上前，然而却只是拥抱住了他，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。
德布劳内傻在了当场，原本挥到一半中的拳头尴尬地停在空中。
接着又是一个棕发的分不清少年还是少女的白袍人，咯咯笑着跑过来，抱了一下他的胸膛。
然后是第三个、第四个，来的人实在太多了，后来大家干脆以他为中心，一圈一圈形成了好几层同心圆，拥抱在一起。
“你们到底在搞什么？”德布劳内被搞糊涂了，这个奇怪的“拥抱”仪式结束后，人群便散开了，接着大家似乎又如同往常一样做着自己做的事，去果园的去果园，垂钓的垂钓，收麦子的收麦子。
“这是大家对你的欢迎仪式。”蒂博回答道。
“有必要吗？”
蒂博歪了歪头。
“如果你们真心欢迎我的话，完全可以通过平时的行为表达出来，不是吗？”
“是，但是这样的话，不足以让更能让你感受到我们对你的欢迎了，不是吗？”他模仿着德布劳内怀疑的口吻说道。
为什么你们必须要让我一个外乡人感受到你们的欢迎？
卡洛琳是不是就是这样被你们蛊惑的？
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？
德布劳内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，心中念念有词——糖衣炮弹，糖衣炮弹，糖衣越厚，炮弹越大。
评论(18)